一次关于劳荣枝案件的交谈

文/刘志永

和朋友的聊天中谈及关于劳荣枝案件。

他问我，刘律师，对于劳荣枝这个残害七条人命的杀人恶魔，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审判吗？难道辩护律师的目的就是让杀人犯逃脱法律制裁吗？

我说，我和你一样认为她该死！必死！但是法院审理案件的目的是要查清案件事实，就算死也要让她死得明明白白，心服口服！而辩护律师的工作是维护她的合法权益，保护她不受到错误的追究，维护程序正义。

然后，我讲到美国著名的辛普森杀妻案，虽然所有的人都确信辛普森就是杀人凶手，法院最终因为证据的瑕疵而判决他无罪。

朋友诧异，这就是你们说的程序正义？程序正义的结果就是让罪犯逃脱制裁？这种程序正义对受害人来说，对受害人的家人来说，难道不是非正义吗？

我说，程序正义，也许对某个个案来说，结果并不公平，但从长远角度来说，从整个社会发展的大局来说，是必要的。只有坚持程序正义，才能约束公权力肆意妄为，才能保护每个人不被错误追究。

他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，你说得这些太抽象了，离我们有点远，有点虚。作为绝大多数老百姓，关注的是每一个具体具体案件的结果是否公正，假如结果肉眼可见的不公正，我们就会失望，对法律的公正性就会产生怀疑。大多数老百姓不相信了，法治的基础还会牢固吗？

然后，他制止了我的反驳，接着说，比如你们律师，在法庭上巧舌如簧，某个杀人犯因为证据瑕疵而无罪释放，杀人犯沾沾自喜，你们律师得意洋洋，可是那个杀人犯就是杀了人啊！前一段时间有个大贪污犯，被你们律师辩护成小贪污犯，律师得意地宣称辩护成功，可是我们老百姓知道他就是大贪污犯！如果你们律师追求的程序正义，就是让罪犯逃脱法律责任，老百姓难道不该跳脚骂娘吗？说社会正义被你们损害了，也不为过吧？

我咽了口吐沫，说，程序正义当然并不完美！追求程序正当，往往会牺牲效率，会损害灵活性，甚至会牺牲个案结果的公正。但是如果我们放弃了程序公正，可能产生的危害性更大。就像民主政治，它虽然有很大弊端，但是抛弃民主危害更大，会产生专制、出现暴君，当年德国的希特勒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。

朋友哈哈一笑，老刘你说得越来越远了，从美国又扯到德国。难道你认为程序正义能阻挡德国出现希特勒吗？对于劳荣枝这个案子，我们老百姓都有一个朴素的认知，杀人偿命，不能因为逃得时间长了反倒免于一死。如果她没有死，对于中国公诉人来说是奇耻大辱，对于你们这些律师来说也算不上光荣！

我们的话题在哈哈一笑中结束。

有时候，我也会想，如果在司法实践中，“宁肯错判三千，也不枉纵一人”，这是谁都能判断出的对错。如果“宁肯错放三千，也不能错判一个”，难道就对吗？我忽然有些迷茫。